红泥小炉下,一壶茶,两个茶杯,一张棋般,两人对弈。
顾井然轻轻将白子落在棋盘,微笑道:“府尊如今身得高位,当今至尊又对府尊信任有加,何不将家小一并接来?也让夫人与公子们过两天好日子。”
海贞如闷笑一声,顺手将黑子落入盘中:“国事未平,何以为家?”
说到这里,他将旁边的茶杯拿起,喝了一口杯中茶,接着道:“老夫平生不二色,老妻操持有道,妇德无亏,淮安老家双亲已然故去,家中有三亩薄田,够老妻与三个孩儿吃喝了。若将他们接到京中来,只怕这慕慕繁华会迷了三子眼目,不知进退时,变得如京中纨绔,那时该当如何?倒不如让他们安稳在家,潜心耕读为好。”
顾井然点了点头,抓着白子的手始终未曾放下,皱眉思索着棋中局势,嗯了一声,道:“府尊所言却也有理,京中繁华,容易让人眯了眼……只是府尊大人有没有想过,以大人如今身份,虽未入阁,却基本已有阁臣之实,孔立清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倒台,至时候大人很可能会领刑部尚书衔,知京兆府,入阁为相。如此圣眷正隆,家中三子面对如此局面,还能安稳否?”
这话说完,顾井然将白子轻轻放下,又笑道:“这局已吃定大龙,再落一子,学生合该赢了。”
海贞如举着黑子,皱着眉头,过了良久才道:“粉身碎骨浑不怕,惟留清白在人间……李知安这诗写的很好。嗯,家中老妻惟海某人此生最敬重之妇人,她早年是一个江湖女侠,当年海某上京赶考,路遇强人,若非她舍命相救,只怕海某人早已是枯骨一堆。”
“她为海某诞下三子,她的品格与操守,海某人还是相信的,家中三子,虽经年未见,海某疏于教导,想必但有老妻在家乡照看,即便海某人得居高位,任由别有用心之人进行腐蚀,我家三子也不会就此沉沦……哈,顾先生,你输了。”
言论,海贞如点子棋盘,直接截杀,反败为胜。
顾井然看了半晌,苦笑着摇了摇头,投子认负:“太贪心了啊,只顾着吃大龙,却忘了下角处的疏漏,输的不冤……”
接着他又笑道:“家有贤妻,男儿何愁不做横事……但不管怎么说,海大人,别让尊夫人太受委屈,你的荣光,有她一半,接近京来,至尊的三品诰命便是在为尊夫人准备的。”
海贞如皱着眉头,心情并不如何愉快,只是沉沉点头道:“老夫自理会得……”
却在此时,幕僚景伯素急急的将房门推开,惊叫道:“大人,出事了!”
顾井然与海贞如两人都是一愣,瞧着景伯素手里拿着的那封文书,接着赶紧站起身来。
海贞如连忙将文书接过,打开之后细细看过,接着苦涩的摇了摇头。
并不多说什么,将文书递给了顾井然。
顾井然接细细看过,接着有些愣神的喃喃自语:“怎么会这样?”
接着悲从中来,十分痛苦的捂住了心口。
海贞如萧索的叹了口气。
“没想到啊,孔相还未下,穆相却倒了……”
……
玄总衙,左督都办公厅。
莫惜朝温和的声音回荡在厅堂内。
“你的心情我能理解,看着别人都出去了,你急燥也是情理之中,但毕竟你现在伤势未曾痊愈,而且上次的大战已经让你伤了根本,若是再折腾一回的话,怕是神仙难救。听龙二先生的话,安心静养才是要紧,往后这样的场面还会有很多,自然少不了你的。”
刘七嘿嘿笑着道:“可是大哥啊,我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好利索了,能吃能睡,真力运行毫无阻碍,没有感觉到伤到根本啊。总是这么闲着,我感觉自己身体都生锈了。”
莫惜朝笑着走到他身边,拍了拍他的肩膀道:“龙二先生是医家圣手,以医道而论,这世上只怕无人出其左。就算是那位‘天下第一神医’的梅大先生,或许也只是在药理上强龙二先生一点,至于其他的就很难说了。既然龙二先生说你还需要静养,那你还是听他的比较好。”
刘七的脸立刻苦了下来,道:“依着龙二先生的意思,还要静养整整一年,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。大哥,给我动手术,救我命回来的是洛姑娘,我还是比较信她的。这些日子,洛姑娘在宫里为永庆帝姬调养,我一时也没法子见到他,你能不能让大督帅进宫的时候帮我问问?说不定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呢?”
莫惜朝摇了摇头,道:“洛姑娘的一身医术传自龙二先生的,问了结果也是一样。呵呵,阿七啊,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放心,没事的,你不在的这些年,棘蛇大多数事物都是卫元昌在处理,有花想容配合他,出不了什么问题的,你多心了。”
刘七苦笑着摇摇头,道:“没法子作事情,平日里还被棘蛇的那帮下属们当神一样的供着,实在是感觉心里不得劲啊。”
莫惜朝失笑道:“用知安的话来说,你现在是他们的‘精神领袖’,只要有你这位被鱼大先生称之为‘刺客之神’的人在,棘蛇使挥使所有人都会奋勇向前。所以说,阿七,你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刘七还要说什么时,却听到门外有玄衣道:“督都,今日小朝会的议程文书出来了,至尊已然命要送了过来,至尊说,事件太过突兀,请督都着情处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