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樾容只是依旧直直看着那掌柜,“你可知这是杀头的罪?”
那掌柜听到杀头二字着实心颤。
却说这掌柜,姓甄,本只是淇关这家客栈的小老板。虽说挣不到什么钱,但日子过得也算是安稳悠闲。但一年前客栈里突然来人说要他的客栈暂时存放粮食,随后会陆续搬运,那人相应地便会给他钱财。
一开始他只是财迷心窍,也没在意这人的背景和目的,可是他干了一个月后夜里来搬运粮食的竟是一群瓦剌人,这可吓破了他的胆子。本想就此终止交易,但对方一直威胁他说要是他终止合作便告发他。他怕了,便也妥协了。
后来官府也查不上,他便自我麻痹越发猖獗越陷越深,直到现在,沦为瓦剌人的走狗。
“你……你究竟……是谁……”那掌柜嘴里一直嗫嚅,心里最后的防线也要崩溃了。
朱樾容神色黯然,“你到底认不认识欧冯潘。”
那掌柜神色慌乱,抖动着想转身去看同他绑在一起的人,可是两人被绑得太紧,他根本没法转过头去。
再说那背部佝偻的中年男子,他实际上便是瓦剌人,名为木真,只是小时被卖到中原为奴,后来主子家出了事,便逃走了。至于他的具体身份,且听后面分解。
木真悄悄用背部敲着甄掌柜,而这一切朱樾容和钟吾焉都看在眼里。
甄掌柜就如一根挂在悬崖边上的稻草,迟早要摔下去,只不过看他选择怎样摔了。
“把这背后之人说出来,或许你还可以将功补过。”朱樾容蹲下来逼视甄掌柜,“难道你不知瓦剌人要这粮食是做什么的吗?”
甄掌柜那大难临头的模样显着挂在脸上,但还是没有把事实抖露出来的迹象。
那婆子眼里唰唰滚下两行泪,哭啼道:“他不说,我替他说。”
“疯婆子!你疯了!”木真大吼一声,用一种同归于尽的眼神瞪着她。
那婆子抬起手抹去脸颊上的泪,嗫嚅道:“老身在这老头身边四十多年了,他做这事我也明了,但是老身也只是妇人,哪里敢管男人的事。但后来发现事情不太对,便暗中去看。
本想拉我家老头一把,但他不听啊……老身也没办法……”那婆子说着眼泪又哗哗下来,“后来你说的那什么欧冯潘来过两次,都是带着一群手下,他们都叫他欧主,老身记不得在哪里听过他的名字了,但一定就是他了。”
那婆子陷入回想,眼神木然,道:“我记得,他是个独眼龙,拿黑色眼罩遮着,腰上有一把大刀,刀鞘的纹路不像是大明的武器……”
“欧冯潘,独眼龙……”钟吾焉越发觉得这个名字还有这个样貌特征很熟悉,像是在哪里听过或者见过。
“你还知道什么?”朱樾容转脸向那婆子。
那婆子抬眼快速瞟了几眼他家的,甄掌柜见自己家的婆子已经将这事抖得差不多了,又听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会知晓欧冯潘,便知今日这事情要败露了,也便不再挣扎。
那婆子见她家的不再挣扎,便继续道:“那欧冯潘的老巢不在这,好像是在京城。”
“你说的可是真的?”朱樾容脸色变得更黑,他紧紧闭着眼睛,仿佛在责怪着什么。
钟吾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脸,她走到那婆子身边,忙道:“那欧冯潘右眉可是有一个黑大痦子?”
那婆子连忙直点头,“是的,他右眉就是有一个丑丑的痦子,看着怪瘆人……”她说着打了一个寒噤。
朱樾容暗着眼道:“你见过他?”
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五年前了,不过不是在京城,是在襄阳,在寺庙里,我碰巧和他对视了一眼,那时他看我的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。”
“你怎么确定他就是欧冯潘?”
钟吾焉皱眉回想,“出寺庙的时候和义父走丢了,他便走到我面前跟我说了很奇怪的话,说什么‘你长得真像一个人,因为你长得像他,我今日便取下你的眼珠祭祀我欧冯潘的右眼。’我听出一身冷汗,这人长得实在可怕,我一拳打在他的左眼上,他疼得捂眼要打我。”
朱樾容眼光突然变得柔和,“后来呢?”
钟吾焉突然天真笑起来,“后来不知哪里冒出一个傻小子,拿着弹弓往他身上砸了一颗石头,就拉着我跑了。”
“跑得掉吗!”朱樾容浅浅笑起,暗淡的眸子里重新添上几抹亮,却又突然沉下脸来,“他那眼睛就是钟将军在土木堡战上弄瞎的……”朱樾容低下头,“而钟将军,就是被他用暗器害死的。”
钟吾焉顿时觉得眼眶湿热,心脏似乎要掉出来,喉咙一时哽住没说得出话来。
钟吾焉忍住眼睛的生涩,一字一字向那婆子吐出来,“姓欧的狗贼在京城的哪个角落!我刨根也要把他刨出来!“
朱樾容暗暗看着钟吾焉,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木雕……